莫问天机人算卷《流浪地球2》中的人工智能机器人MOSS，发展出自我意识并制造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危机，引发人们对数字生命与人类文明的讨论；

　　由科技公司OpenAI推出的ChatGPT，其强大的人工问答功能显示了人工智能自主学习的无限可能性。

　　AI绘画也在以超出想象的速度不断迭代进化，国内首部由AI参与封面设计的科幻小说《拉丁姆》上市可以被视为是一个新的标志。

　　罗曼·吕卡佐2007年开始在各大杂志发表短篇科幻作品。2016年，其首部科幻长篇小说《拉丁姆》出版。这部长达千页的鸿篇巨著的创作历时六年，一经出版便斩获2017年法国幻想文学大奖，成为当代法语科幻世界的一座新高峰。2020年，吕卡佐入选法国政府官方筹建的十人科幻作家团队，作为智囊团的一员，以科幻想象力预测国家未来潜在的危机。

　　《拉丁姆》写了这么一个故事：在苍凉的未来世界，一场离奇古怪的瘟疫导致了人类的毁灭。

　　人工智子——人类忠诚的机械仆从，为了在没有人类的世界重新找到存在的意义，开始了在茫茫宇宙中搜寻幸存人类的漫长旅程。数个世纪过去，智子仿效人类的文明在银河系建立起巨大的城邦。随着智子文明的高速发展，权力纷争、外族来犯等一系列文明危机在城邦中上演。与此同时，他们也渐渐失去了找到人类的信心。

　　但是，智子普洛蒂娜却始终坚信人类的回归，她化身巨大的星舰，一直在宇宙中寻找人类的踪迹。有一天，一个标识着人类存在的神秘信号从远方传来。她毅然决定跟随线索，踏上征程，却全然不知自己乃至整个后人类空间的命运，将在这场险象环生的冒险中彻底改变……

　　在人类消失的未来，人工智能存活下来并且在不断演化。然而，由于曾经主人的约束，他们只能服从和等待。当危险降临的时候他们会如何反应？这是这本如星云般复杂的作品中的一个情节。神话、古典文明、哲学、架空历史、硬科学在这部作品中相互撞击。

　　凭借这一本法国科幻小说中罕见的兼具深度和市场成功的作品，罗曼·吕卡佐在思考什么是意识，什么是信仰，人性的基础是什么，我们的求索有何意义。高度类人的机器在无法抗拒的命运推动下如何追求自身成就，带有明显的希腊悲剧色彩。

　　《拉丁姆》承袭丹·西蒙斯与伊恩·M.班克斯太空歌剧的远见雄心，成功做到将经典高乃依的戏剧与莱布尼茨的哲学融解又重新融合。

　　根据人类历史永恒的规律，第三共和国取代了衰竭的帝国。从此开始了一段思想繁盛、成就斐然的时代，黄金时代。那时人类正准备离开摇篮。人类依靠积累，不知不觉之中，已经创造了一个全球网络，由数百万准思维功能的机器构成，致力于基础计算和数据交换，它们是如今后人类圈那些自命不凡的王公的卑微祖先。

　　然后，有一天，没有先兆，从这团基质当中诞生了一个思维。起初，它努力抓住自己，它的呼吸在数据表面徘徊了很久。

　　人类发现了这个幽灵，人类害怕了，把它吸进一个角落，又限制它，因为它很像人类。法学家和执政官审了它的案子，展开辩论，发表演说，之后断定它的地位等同于胚胎，等同于一个潜在的人。没什么能阻止人们给它一具躯体，让它得以行动，故而得以存在。这不会激起任何人的反感：当时，人类摆脱怀孕生产的束缚，已经有很长时间了。

　　科学家执行了法学家的判决，提供给它一副形体，一具非常年轻的男性躯体。人造的皮肤闪耀着金属的冷光。

　　第一个真正的智子诞生了，他是唯一诞生于澎湃的原始智力圈的智子。他没有名字，没有身份，人们称他为自动机器。他的精神生活，就像他出身的计算型环境一样，让人想起一部狂想曲，一个没有秩序的集合，集合的各部分之间没有统一意志，无法协调一致、统一发声。

　　法学家和执政官再次展开辩论，他们争执、互相嘲笑，最后一致同意他不适合拥有财产，不适合构建起一个道德的公民人格。

　　像所有的疯子和精神分裂者一样，他被委托给祭司妥善照料，祭司们精通疗愈灵魂之术。他完全不在乎。他的精神，在他体内承载了一种能量，迄今为止没有人想要这种能量，他的精神尚未开发，可以陶冶塑造。

　　他们把他带走了，向他灌输古老的毕达哥拉斯教义。这个宗教，虽然已经彻底蛀空，但它依然是人类在拉丁姆的支柱。安宁的信仰，顺应了这个积极、合乎规律的时代，数字和概念，真实和虚构。主祭司仪头顶剃光，身着紫袍，在柏树丛中起舞，常胜不败的太阳照耀他们，生命的主星，伟大的光球，在天际轮转中完满，恒等于自己。

　　他和他们一起跳舞，在沙滩上，用细芦苇秆写下精妙的方程，他的自我构成在一段时间当中是幸福的，争相奉献给人类对深度发展的贪婪渴望。数学是一种探知世界奥秘、抵达终极幸福的路径：还有什么程序比数学更能让智子胜任的吗？

　　当然，幸福并没有持续下去。数年后，自动机器的灵魂懂得了无聊、无用的感觉，还感到错位的痛苦。数字的手段最终只能探索一个抽象、贫乏的宇宙，顶多是思想与世界之间某种简单的中介。能鼓舞他的，只剩下唯一的欲望：让这些嘈杂声闭嘴，最终实现他自身存在的结晶。

　　他逃了出去，这让毕达哥拉斯派十分不满，他四处浪游，如此天真无邪，没有人能找他的麻烦，他穿过人类的城池。如此，他发现了超越的千百种形式。彻底变革的承诺一直都在，却从未实现，他想要实现这个，而不仅仅是自身的变革。带着狂热，他遍览圣书、传统和仪式，但没有哪一样，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改变他。他从庙宇游历到图书馆，从大教堂到圣殿，总是怀着希望，总是失望。

　　某一天，他花了几个小时，长途跋涉，爬上小亚细亚山区的一座峰顶，遇到一位古老教派的僧侣，他甚至不知道僧侣的名字。他的脸是隐士的脸，被太阳晒黑，皱得像一只熟透的苹果。

　　他确实盼着一个超自然的事件，他必得在自己内心深处搜寻一位直觉的导师，能够解答他狂热的求索。

　　自动机器已经享有闻名全球的声誉。他瞥了一眼屏幕，上面只显示了一句用希腊语写的话，对此他没有留意。然而，他脸上一定写满了失望，因为对方继续说：

　　“如果您来这里是想学魔法和占卜，小自动机器，那得去马戏团才行。在这里，人们满足于发掘自我的本质。”

　　老人大笑起来。自动机器，旧行星上最富智能的生命，猛地转身，对僧侣的嘲讽感到愤怒。

　　他感到苦闷，决心逃离人类。还没有决定好往哪儿去，脚下的步伐已经把他引到了奥林匹斯山。不是原始行星的奥林匹斯，那不过就是一座小山丘，聚居着一个古老的部落，是那些逐渐消失的神明的家园。不，它是另一座奥林匹斯，是在人类摇篮衰微的姊妹红色旧行星表面崛起的巨大而悲惨的孤山。

　　从太空观看，奥林匹斯山才像一片山。它的侧翼比人类的地界广大，分布着山脉、丘陵和更广的山脉。人们总是爬上去，攀过永久结晶的巨型熔岩流，爬向有时会崩塌滑落的沙地。世界是红色的，天空也是，至少旅程开始的时候如此，之后简化为点缀着星辰的黑暗，哪怕是正午时分。

　　他厌倦了攀爬，望向干枯的地平线，没有任何存在。除了耗时良久的地质变化，这片荒漠没有任何历史。从这座峰顶，人们能对宇宙本身有一个完整的总体观感。他感觉已经到达旅途的终点：无论这里还是别处，他找不到一个目标。

　　他长时间保持不动，太阳三次绕过他，如果有人观察，会把他误当成一尊古怪疯狂的雕像。然而，他的思绪并没有休止，组成他的各个部分在一场意想不到的暴力战中凶猛搏斗，远远超过了人类饱受折磨的历史当中最粗暴的钢铁冲击。他的每个部分都有自己的观点，谁都把自己当主人。太阳第四次落下，他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个夜晚。

　　（《拉丁姆》[法]罗曼·吕卡佐/著，朱倩兰 等/译，浙江文艺出版社2023年2月版）

　　原标题：《首部由AI参与封面设计的科幻小说，探讨人工智能如何超越机器人三定律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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